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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键链-突破项目管理的瓶颈(八)

来源:巨灵鸟软件  作者:进销存软件  发布:2014/8/20  浏览次数:3715

7 “我实在没办法拿起屠刀”

皮治走进云柏妍的办公室时,她已经坐在书桌前等候,他把她的便条放在桌上,不吭一声便坐下。
云柏妍拿起便条,假装从容不迫地看。“怎么样?”最后她说。
“这绝对不可以接受。”皮治坚称。
“为什么?你的预算案是根据招生人数的预测批核的,现在事实证明那项预测把人数夸大了三百多。”她的态度非常强硬,“根据实际招生情况削减预算开支,有什么不妥。”
“这并不是经营商学院的方法。” 他极力抑制自己的怒火,“我们现在不是经营街头巷尾的杂货店,不能为了小小的波动就修改策略,一定要根据长远的策略来办事。”
“什么长远策略?”云柏妍轻声问。
这一问题险些令他座不稳,除非每年预算开支惯性地增加15%也称得上策略,否则他们根本就没有策略可言。另一方面,他实在不想跟云柏妍继续争论商学院前途的问题。
“皮治,商学院一定要根据实际招生人数来削减预算。”她重复说。
“你知道这做法是不切实际的。”他不耐烦地回答,“事实上,学生人数下降不等于教学成本会减轻。”
“我们可以闪出一些科目。”她坚持。
“太迟了。”他斩钉截铁地说。
“不,绝对不迟。”她依然非常坚决,“过去两年间,商学院的自选课程数目大幅度增加了五成,你不用等明年,大可以在下学期就删除一些。”
“这将会是行政上的噩梦。”他反对。
云柏妍不理会他,继续说:“而很多必修课程,你同时开办两班甚至三班,合并它们吧,用少一些副教授也不碍事。”
20分钟后,皮治败阵了,颓然撤出云柏妍的办公室。而云柏妍也并未觉得高兴,她知道自己只不过赢了一场小战役,商学院的各个评审委员会依然在处理转入永久职系的推荐书,和积极为新的大楼筹款,但她确信如果倾尽全力,是有办法阻止他们的。
云柏妍拿定主意,按一按对讲机,对秘书说:“请接高斯密。”
高斯密到机场接了云柏妍,他们步入他的作架时,云柏妍说:“我们哪儿都不去,只驾车兜兜风。”
他并不感惊讶,他们以前曾经说过,车上是少数他们可以密谈而不受骚扰的地方。
两分钟后,他们驶上了通往郊区的高速公路,路上车辆稀少。
“高斯密,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。”云柏妍轻声说。
高斯密认识她已经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了,知道这个坚强而精明的女人并不需要他协助去分析她面对的矛盾,在她能够清楚了解自己的难题之前,她绝不会对任何人说,那怕是他,她找他一定是为了寻找难题的解决方案,他耐心等待她继续说下去,他等了良久。
“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在华盛顿的谈话吗?”她说。
“关于商学院招生人数下降的事。”他说,以示他没忘记。
他当然不会忘记,作为一所拥有商学院的大学校长,高斯密自然关注这件事,不但关注,而且十分担心,他在那次华盛顿晚宴之前已开始担心了,那次聚会令忧虑加深,但其后每天繁重的工作令他不得不暂时把事情放下,直到云柏妍来电,又旧事重提。
“我认为在华盛顿的聚会里,我们对这个问题的分析并不正确,情况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得多。”云柏妍断言。
高斯密一向视她为同行中最有远见的人之一,所以她最后那句话使他非常忧虑,他焦急地等待她说下去。
“我们非常担心商学院的报读人数逐渐下降的趋势。”云柏妍开始解释,“那次在华盛顿,我们说商学院大幅增加名额,超出了市场对工商管理硕士的需求,而造成这局面。”
“我们也猜测市场上有流言,说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不再能保证一份优厚职位。”高斯密补充。
“对,那次聚会后,我进行了一个很广泛的调查,证实了这件事。”
“可以给我一份报告吗?”高斯密问。
“当然可以。但是,高斯密,恐怕我们的分析犯了一个基本错误,我们有意或无意的将法学院招生的问题引申到商学院去,虽然两者的症状非常相似,但我担心背后原因有极大的区别。”
她听了一下,然后继续说:“法学院正经历供求之间的正常调整,他们的问题是供过于求。”
“不止供过去求那么简单,谁需要那么多律师?”
她不理会他的意见。“但在商场上情况就截然不同了,我们仍远远不能满足市场的需要,供过于求不可能是成因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呢?”
“任何人都知道市场严重缺乏具备资格的管理人才,你的大学也可以用上一批吧?”
“绝对可以,如果我能够踢走那批无能的小丑的话。”高斯密说。
她笑着说:“噢,高斯密,和你在一起真是件乐事。”
“我不会说‘彼此彼此’来逗你开心,除非你说出我要的答案。”
“什么答案?”
“如果我们并没有供过于求,为什么会见到同样的症状?”
云柏妍又开始严肃起来了,她说:“我并没说过我们没有供过于求,而是说我们还远远不能满足市场的需要。”
“算是可怜我吧,不要再叫我猜迷了,我只是一个土头土脑的大学校长。”高斯密半开玩笑地央求。
“高斯密,要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睁开眼睛?”她平静地问。
“就请你替我睁开它们吧。”他语带讽刺地请求。
云柏妍没有回应,她感到懊恼极了,事实是多么明显啊,就像涂在墙上的告示,亦像一条大棒当头劈下来,但高斯密居然视若无睹,既然如此,何必警醒他?
他揉一揉她的手。“求求你。”他的声音充满着真诚的企望,算了吧,她也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正视这问题啊。
她开始解释:“法律系学生从法学院得到的不只是一张纸,更是实质的知识,你有没有见过有人自夸可以不经学习就能成为一个好律师?”
“我只知道,有人认为好律师都死光了。”他尝试去逗逗她。“我明白你的意思,几乎没有人会说没有工商管理硕士学位,就不能成为好经理。你和我都没有工商管理硕士学位,但我们都在主管庞大的机构。”
她说:“过去几个星期,我用尽机会去听取经理们对我们教学的评价,高斯密,我听到的糟极了,普遍的共识就是,所教的基本上是垃圾。”
“你夸张了点吧?”
其他的时候,这样的评语必会招来云柏妍尖锐的谴责,在其他时候高斯密也不会作这样的评语。
“有些经理告诉我,他们十分失望,甚至决定不再招聘工商管理硕士,其他经理则说他们甚至劝阻那些有意报读的人。”
高斯密有足够时间把她的表述联系到他的亲身体验,两者确实吻合,他慢慢说:“你是指,我们宏伟的城堡其实建筑在浮杀上。”
“我们面对现实吧,高斯密,我们并没有供应市场所需。”
他们沉默了一会,高斯密尝试消化她的话,然后说:“但是,云柏妍,这是不可能的,如果你说得没错,根本就不会有人报读了。我们收取数万美元的学费,他们付出多年宝贵的青春,而我们提供的却是毫无价值的东西?如果这是事实,他们早已枪毙我们了。不,云柏妍,一定是你弄错了。”
“高斯密,你要我怎样?要我认错吗?你想证明我只不过是神经过敏兼杞人忧天吗?这又有什么用?根本改变不了事实啊。”
她终于唤醒了他,他再不能把这问题当作小事一宗,或会议众多议题中普通的一项,他知道她说的对,他的朋友之中,差不多没有一个认为工商管理硕士学位是重要的,就连他自己在聘请经理时,也不会把它视为考虑的因素,但……
“云柏妍,请回答我,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们还未跌至粉身碎骨?”
“人们对高等教育的尊崇。”她没精打采地回答,“一份我们某些部门应得的尊崇,但不是所有部门。”
对他来说,这解说合乎逻辑。他的脑筋加速运作,尝试去找出这话的含义,他说:“当企业界不再尊崇大学学位时,真正的崩溃便发生了,我怀疑到时多少商学院能够支撑下去。云柏妍,我们一定要有所行动,必定要挽救商学院,它是我们大学的一半。”
“我们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。”云柏妍坦诚地说,“管理是一门艺术,我们却把它当作科学去教,这样不可能见效,现在不能,将来亦永远不能。”
“我不同意。”高斯密非常坚决,“它不是一门艺术,机构都有运作程序,他们在经清楚界定的架构内运作,并订立规章制度。管理不是单凭印象和直觉,在许多企业,很多东西甚至可以用数字来衡量。”
她想了想。“你说得可能对。”她不想继续争辩,“你是否真的认为,现水平的管理就像一门精确的科学?”
“如果是,我们就没有这些麻烦了。”他说。
“你是不是亦同意我们不应该寄望奇迹降临?或妄想管理学问会在短期内转化成一门科学?”她问。
她没有等他回答,便说:“那么,有一点非常明确:我们不能坐以待毙,任由商学院慢慢倒下。高斯密,我们一定要快快行动,这是我们的责任。”
“你有什么提议?”他轻声问,她差点听不到。
“我们唯一能够而且必须做的,就是开始谨慎地收缩商学院。”
以后的三英里路上,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,高斯密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,云柏妍亦然。
“云柏妍,我必须苦涩地谢谢你,但你从老远飞来,应该不只是为了睁开我的眼睛,你一定是遇上了困难,究竟是什么。”
“高斯密,我力不从心。”她承认,“我经一番奋斗,成为大学校长,就是为了建设一个环境,培育年轻人和求上进的人,但现在我唯一求存的方法就是左砍右劈,我实在没法拿起屠刀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他静静地说,“但是,云柏妍,现在你我都知道,继续拒绝面对这个问题会带来的后果,商学院必定会走下坡,如果我们现在还不开始整治一下,创伤将会更大,商学院可能更会拖垮其他部门,我们一定要对这几千人负责啊。”
“我知道,相信我,我真的知道。但是,高斯密,我不能这样做,我就连第一步也迈不出,我尝试停止批出永久职系,商学院认可了八个候选人,我看过他们的档案,上面所载的并不多,但从有限的资料中,你可以看见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,投入了多少时间,我可以想象到他们的家人,可以想象到这样做会怎样毁掉他们。”
“不要误会。”她补充说,“除去没有真才实学的人,我绝对不会犹豫,也决不心软,但这些候选人应该得到更好地对待,他们都是那么精明、勤劳的好人才。”
“让其他人去当屠夫吧。”她难堪地说,“我正考虑辞职。”
云柏妍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,他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提她那令人震惊的话,只是说:“你并没有宰杀他们,而是为他们做了一件好事。”
她差不多呛死。
“听我说。”他用她那粗粗的声音继续说,“让他们现在就出去闯闯吧,他们都年轻,还大有作为,会为自己铺路。你留他们多一年,他们的机会就减少一分,市场对他们的才华上市就少一分,而他们的适应能力更减少一分。”
她并没有回答。五分钟后,她把手搭在他的手上,说:“驶回机场吧,我还赶得上六点起飞的班机。”
他们沉默地驶回机场。
当她离开时,她吻吻他的面颊,说:“高斯密,你真是我的挚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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